21世纪经济报道：康宁何以逃脱制裁

1/5/2005，本报记者 郑良中　　2005年1月1日零点零分，耗时半年之久的"光纤反倾销"案终于谢幕，长达11页共24780字的终裁结果，牢牢地挂在了中国商务部的网站--被调查产品存在倾销，并对国内产业造成实质损害， 
倾销和实质损害之间存在因果关系。
　　"令人遗憾，康宁免于征收反倾销税。"长飞光纤公司一高管如是感叹。在这次万众瞩目的终裁中，商务部称："经调查，康宁公司终裁倾销幅度为1．51％，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倾销条例》第27条规定，属于微量倾销幅度，免于征收反倾销税。"
　　而在2004年6月商务部作出的初裁中，康宁的倾销幅度被认定为16％。
　　初裁与终裁大相径庭，国内光纤业界大哗。
　　康宁何以逃脱？
　　按照商务部的终裁结果，除了美国康宁免于征收反倾销税外，韩国LG电线株式会社和韩国株式会社OPTOMAGIC的终裁结果分别是7．01％ 和13．72％，而拒绝商务部实地核查的国外企业继续被课以46％的倾销幅度。
　　康宁何以逃脱？
　　美国康宁公司是全球最大的光纤生产商，在 16 个国家拥有 50 个分公司的所有权（50％ 左右）。2003年，康宁公布的光纤和电缆销售额为7．6亿美元，其中出口中国的收入约占6％。
　　事实上，康宁公司一直在喊冤。当该公司最先一批被列在了商务部的调查黑名单上时，当被质问"公司是否存在光纤产品对华倾销"时，康宁光纤部大中华区商务总监陈子刚立刻大呼冤枉，坚决否认了对中国市场的倾销行为。
　　康宁为自己辩驳的理由是：一是作为全球品质最优的光纤，已经在中国建立声誉，中国用户对康宁光纤具有偏好；其二，康宁公司的光纤一直高于国内厂商的价格，也高于其它进口产品的价格。
　　"事实上康宁并不冤枉。"一位业界资深人士对本报说，即使是保守估计，以康宁公司为代表的美国光纤厂商对华倾销幅度也已经高达21．66％。
　　他提供了一组数据：康宁公司G652光纤2003年的售价是25美元／芯公里，2004年的平均进口价格则下降到了14美元（折合人民币约120元），而其在美国市场的均价为150元左右。"很显然，康宁光纤低价进入中国市场。即使只有1．51％的倾销幅度，不也证明康宁不冤吗？"
　　"一切早在我的意料之中。"杭州富通集团总经理瞿彩康在接受本报采访时表示，此时，他还未亲眼看到商务部的公告。
　　烽火通信副总裁朱明华同样不感到意外："康宁为这次倾销案可谓是不惜代价，动员了很多关系。"
　　他说，美国商务部和国会议员都为此不断奔走，美众议院还曾就中美贸易问题举行听证。对此，陈子刚表示，此事一直由公司美国总部协调，他本人并不知悉任何进展细节。
　　此外，业界猜测最终影响康宁终裁的还有司法之外的因素，"康宁公司背后的政界背景可能发挥了作用"。
　　康宁是美国著名的百年家族企业，记者在美国国会议员的名单中发现，目前就任美国国会众议院议员的AmoHoughton就是康宁公司的前任CEO。
　　瞿彩康透露，在这个终裁结果出来之前，美国国会早就来中国游说了，甚至连前美国总统克林顿夫人、现任参议员希拉里也出来帮康宁说话，要求中国谨慎处理光纤反倾销案。
　　另外，美国前克林顿政府国家安全事务助理伯杰还是康宁的咨询顾问，伯杰也曾多次为此拜谒中国商务部。
　　"政治因素起了作用，反倾销在中美贸易战中也是国家的一张牌。"光纤行业协会的有关负责人对此保持缄默。
　　在过去一年中，反倾销已成为中美贸易角逐最常用的攻击手段。浙江大学管理学院一位教授对本报分析说，一般来说，美国向中国打反倾销牌，既方便又容易成功，而中国则受制于"市场经济地位"的是非之辨而无力反击。
　　1月4日上午，记者致电康宁大中华区，总裁马西门?Simon J．Mackinnon拒绝直接对此事发表评论。当天下午，康宁大中华区公共关系部经理庐荣说，"非常高兴看到这个结论，这幺长时间这事终于落定了。我们的立场一直没有改变，未向中国市场倾销光纤。至于终裁说，美、日、韩的非色散位移单模光纤实质性对中国光纤产业造成损害，我们感到遗憾。"
　　国内厂商“惊诧”
　　"我们对终裁感到不可理解，与想象中的反差太大。"1月3日晚，刚下飞机的长飞公司市场总监俞伟昌不无遗憾地说。"从去年开始申请立案，我们认为对反倾销事件已经提供了充分的证据。"俞伟昌说，"材料是可信的，初裁的结果就说明了这一点。"
　　他告诉记者，在去年6月商务部的反倾销初步裁决后，国内光纤产品的价格逐步趋于稳定，临时反倾销的效应已经逐步体现。
　　"对终裁的情况，我们还要做进一步的研究，在行业协会的领导下，采取相应的措施。"俞表示。
　　反倾销案件的中方代表律师郭东平拒绝对此事发表评论。他说："我们向商务部递交的证据充分表明，这些外国公司存在的倾销行为是相当严重的。"
　　2004年12月31日，就在终裁结果公布的前夕，通光集团副总经理黄俊华还向本报记者预测："反倾销的总调子不会变，数字上会有一些变化，但与初裁变化不会很大。"他的逻辑是：反倾销的前提是成立的，但双方会有所让步，应该采取折衷之法。也就是说，反倾销税的税率要下调，但不会很大，估计下调1％左右。
　　但次日的结果让黄俊华和光纤界其它人士都大吃一惊。
　　"用了反倾销的规则，却没有享受到反倾销的好处。"瞿彩康说，"我们的海关、检测机构以及运营商并没有协调好。"他说，一个出人意料的现象是，光纤反倾销立案后，国外光纤进来应该受到制约，但事实是，一段时间内进口光纤反而便宜了，后来发现是康宁G652D进来了。也就是说，利用G652C 和G652D之辨，国外巨头们巧妙避开了反倾销。
　　通光集团副总经理黄俊华认为："我们从一开始就有漏洞，对国际最新技术的变化没有跟好，包括长飞。"事实上，在多种规避反倾销办法的掩护下，国外光纤进入中国"木已成舟"。比如合资设厂，或者合作生产等。
　　而与康宁公司一起被列为调查对象的日本藤仓，于去年10月传闻与烽火通信合资。事实是，藤仓受到了压力，意识到在中国的反倾销中一定会输，于是加紧与烽火通信合作。
　　"这是国外厂商规避反倾销的策略。"江苏法尔胜光子有限公司总经理梁乐天告诉记者，国外光纤企业在中国合资设厂的重要原因之一是为了绕过中国政府的光纤反倾销政策，即将原材料运至国内公司，然后加工成光缆在中国市场出售。截止到2003年7月，康宁在中国投资达4亿美元，建成9个制造厂。
　　"即便不是商务部免于征收反倾销税，康宁也并没有受到很大的打击。"一位不愿公开姓名的业内人士向记者表示，"虽然有些海关对于存在倾销可能性的产品不放行，但并非所有的海关都执行，有传闻说海南不放行，而成都却放行。"
　　"这次事件对康宁没有多大影响，产品还是在中国照卖，因为国内运营商有这个需求。" 中国电器工业协会电线电缆分会专家委员会常务副主任慕成斌说。
　　市场回暖为时尚早
　　无论如何，沸沸扬扬的光纤反倾销还是以胜利告终。
　　"光纤反倾销是一个很艰难的历程，对于国内光纤企业的发展有一定积极意义。"瞿彩康表示，"一是反倾销成功了，具有象征意义；二是给国内厂商的产品更新赢得了时间。就富通来说，这半年时间已经能大量拉出G652C 和G652D光纤，产品进入一级干线，并在中国移动的招标会上入围三次。"瞿彩康说，企业已经不再非常关注终裁结果了。
　　"至于反倾销税的多与少，对我们已经不太重要了。何况在这场拉锯战中，从提出申请到终裁这幺长时间，国内的光纤市场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企业必须把焦点放在市场销售上。"至于此事对产业的影响，俞伟昌认为，要在几个月后才能得到反映。他同时表示，中国的市场还是主要取决于运营商，他们期待今年的市场公平、公正，环境规范。
　　三年来一路狂跌的光纤价格也开始刹车。长飞公司一位销售经理认为，现在光纤价格也还是115元－120元／芯公里之间，基本稳住阵脚，回升的幅度约为15％－20％。黄俊华则认为，这对解决国内恶性竞争没有帮助，要规范市场，就要规范游戏规则，加强行业协会的协调能力。他举例说，他们去日本买预制棒，当地厂家都是一个价格。而在中国价格不一致，不断调整，厂商总是对客户说什幺都可商量。
　　瞿彩康说，终裁对今年市场肯定有一定影响。中国光纤光缆市场的激烈竞争已持续了两年多，眼下还看不出市场有转暖的迹象。"我们估计此时谈回暖还为时过早，因为运营商还在犹豫之中，选用哪种光纤还没定。"他进而表示，因为几大运营商还处于整合与否的激辩之中，他们要根据自己的财力，决定新的采购方案，所以很难说。
　　"随着中国几大运营商的陆续上市，比较以前的偏重投资，现在更注重效益。"长飞公司总经理徐锡洲表示，市场还是供大于求，行业整体复苏还为时过早，当务之急是加强国内光通信产业整合。